【引言】
12月6-7日，由《中国企业家》杂志社主办的2025（第二十三届）影响力企业家年会（原中国企业领袖年会）在北京召开。在6日举办的“汽车论坛：寻找高质量发展新范式”环节中，世界汽车工程师学会联合会终身名誉主席、清华大学教授、汽车产业与技术战略研究院院长赵福全，中国汽车工程学会名誉理事长、中国汽车人才研究会名誉理事长、华汽汽车文化基金会理事长付于武，江淮汽车集团董事长项兴初，小鹏汽车董事长、CEO何小鹏，博泰车联创始人、董事长应宜伦等五位行业大咖，针对汽车产业发展、企业创新战略、AI驱动转型、中国汽车出海等话题展开了深入探讨。我们基于此次对话内容整理成文。
【正文】
赵福全：大家好，我是清华大学的赵福全，非常荣幸受邀担任本场对话的主理人。今天参与交流的嘉宾阵容非常强大，既有行业老前辈付于武理事长，还有来自整车与供应链企业的三位企业家——江淮汽车集团董事长项兴初先生、小鹏汽车董事长何小鹏先生、博泰车联董事长应宜伦先生。
时近岁末，正是总结和展望之际。近年来中国汽车产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国民经济中的战略地位与重要性日益提升，不仅产销规模和总产值持续增长，而且为培育新质生产力、推进新型工业化提供了载体性平台。而2025年中国汽车产业更是亮点纷呈：1-10月，中国汽车销量同比增长12.4%，其中10月新能源汽车的国内市场份额已经突破了50%；同期，中国汽车出口量同比增长15.7%，其中新能源汽车出口同比增长超过90%；此外，从不同国别品牌的市场占有率来看，中国品牌在国内乘用车市场上的份额已扩大至65%以上，其中10月的份额更是逼近70%。可以说，中国汽车产业突飞猛进、成绩斐然，在智电汽车的新赛道上实现了全球范围内的阶段性领先。不过另一方面，市场竞争空前激烈，中国车企的利润率普遍偏低，不少企业都面临巨大的经营压力。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问题，我想请教三位企业家：回顾2025年，各位的真实感受是怎样的？展望2026，各位对产业发展又有何预判？首先有请江淮汽车的项总分享。
2025年是中国汽车史上值得铭记的一年
项兴初：2025年，中国汽车产业的表现非常亮眼。特别是，当前汽车产业正处在多种技术相互交织、多个产业相互融合的关键阶段，而中国在汽车与能源、互联网、集成电路以及人工智能等领域的协同发展方面，推进日益深入。对江淮而言，我们面向未来的发展战略十分明确：就是必须走品质提升和品牌向上之路。2025年，我们在这方面投入了大量精力，也取得了初步成效。特别是尊界S800自5月30日成功上市后，175天累计大定数量突破1.8万辆，平均售价达到90万元，赢得了市场的热烈反响和众多消费者的喜爱。这进一步坚定了我们推进高质量发展的信心和决心。
赵福全：您分享了江淮汽车这一年来的主要情况，也请您谈谈个人对2025年的感受。另外，面对2026年，您觉得会是“喜大于忧”，还是“苦大于乐”呢？对此，企业又有何应对计划？
项兴初：这一年或者说过去三年来，江淮汽车都面临严峻的挑战，即便目前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但离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仍有很大的差距。我认为，我们至少需要用十年的时间来打磨尊界品牌，后续还要付出艰辛的努力。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既要坚定不移地埋头苦干，又要持续不断地大胆创新。
2026年是“十五五”规划的开局之年，蕴藏着巨大的发展机遇。同时，中国汽车产业究竟如何实现高质量发展，包括企业转型、品质提升、品牌建设以及全球化等方面如何推进，仍然是任重道远的课题。
赵福全：感谢项总。下面请小鹏汽车的何总谈谈，您在2025年感受如何？对2026年又有何期待？
何小鹏：2025年中国汽车产业的销量数据相当不错，新能源汽车的规模也在继续扩大；与此同时，我们更需要提升产品的品质。对小鹏汽车而言，我们一直是一家非常注重AI的公司。尤其是进入到2025年，我们已经充分认识到了AI在未来五年的全新价值，目前正在摸索如何高质量应用AI的方法。因此，我认为2025年将是承上启下的关键一年。而接下来的2026年，将是AI在汽车产业实现高级别落地应用的元年；同时，新能源汽车的品质也一定会比2025年更好。
赵福全：谢谢何总。接下来有请博泰车联的应总分享。2025年博泰成功上市，您的感受应该很不错吧？
应宜伦：博泰创立至今的16年来，汽车产业始终处于快速变革之中。对博泰而言，我有以下几点体会：其一，企业首先要做到“专注”，做好主业。其二，国家战略至关重要，蕴藏着前瞻布局的方向，企业家需要敏锐捕捉到其中的战略机遇。其三，汽车产业形态发生了显著变化，为此我们正在与众多高技术含量的汽车企业及科技公司开展深度合作，包括业务协同、技术标准、知识产权以及供应链安全等各个领域。其四，企业要坚持自主可控，但这是循序渐进的，尤其应避免盲目投入与资源浪费。其五，企业要坚持开放合作，积极推进国际化。特别是在当前复杂的国际环境中，中国企业要努力成为全球公民，遵守当地法律法规，尊重当地文化习俗，成为全球同行可信赖的伙伴。比如，博泰非常荣幸获得了现代汽车和保时捷的全球业务。以上都是我们在2025年重点推进的工作。此外，正如赵院长提到的，9月30日博泰成功在港交所上市，这是公司发展历程中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还有一点，人才对企业至关重要。在过去几年里，博泰引进了多名顶级人才。未来博泰将拓展更多全球合作或者兼并重组的机会，为弥补我们初创团队在这方面能力的不足，博泰需要引入更多专业化、国际化的顶尖人才。此外，企业的子弹要充足，要有足够的资金储备，因为未来几年整个行业都将面临诸多的不确定性和严峻的经营挑战。博泰作为汽车供应链企业，一定要努力活下来。展望2026年，我们将继续沿着上述方向努力。这就是我的一些感受。
赵福全：感谢应总。围绕2025盘点与2026展望这个问题，最后想请付老做个总结。作为汽车行业的卓越领导者和资深观察家，您如何评价2025年中国汽车行业的整体表现？
付于武：如果用一句话来评价2025年的中国汽车行业，我认为远不止于精彩，这将是中国汽车史上具有特殊意义、值得深刻铭记的一年。我想用四组数据来说明：
第一，2025年上市了200多款新车，其中80余款新车属于新平台车型，这是前所未有的。过去我们看到国际车企巨头一年推出数十款新车，曾经认为是难以企及的，而现在中国汽车企业也做到了。第二，2025年中国汽车工程学会科技进步奖评选出了4个特等奖和11个一等奖。这个奖项是汽车行业的最高科技奖项，评审过程极为严格。能够评选出这么多特等奖和一等奖，充分表明中国汽车产业创新发展到今天，已经产生了众多优秀的科技成果。第三，2025年汽车行业诞生了两位来自民营企业的院士，这是值得庆贺的大事。第四，2025年在世界汽车销量TOP10的企业中，很可能会首次出现三家中国企业。作为从业五十多年的老汽车人，老实说，我从来未曾想象到中国汽车产业能够取得如此骄人的成就。
赵福全：付老对中国汽车行业的2025年给予了高度评价。那么，您又如何展望2026年呢？未来中国汽车企业的高质量发展，究竟路在何方？
付于武：记得不久前你在汽车人才研究会的论坛上曾经表示：2025年是AI智能体兴起的元年，后续AI会产生更大的影响和价值。刚才小鹏也谈到了类似的观点。对此我深表认同。事实上，企业能否有效拥抱AI，是关系到其能否继续留在牌桌上参与竞争的根本性问题。今后中国汽车产业要实现提档升级、高质量发展，必须拥抱AI这样的颠覆性创新。而我相信，2026年我们就会给出令人期待的部分答案。
赵福全：谢谢付老。刚刚我们一起回顾了2025、展望了2026。客观地讲，中国汽车产业能够取得今日之成就，恐怕是所有国人都没有想到的。而像付老这样见证行业六十年发展历程的汽车老兵，更能感受到今日成绩的来之不易。曾几何时，中国品牌车企的国内市场份额还艰难地徘徊在38%左右，似乎很难有所提升；而今天中国品牌的市场份额已经接近70%了，这是硬碰硬打拼出来的成绩。在销量激增背后的是，关键技术的加持、完备产业链的支撑以及品牌溢价力的提升。特别是，中国汽车产业在新汽车时代的电动化、智能化关键技术方面，诸如芯片、操作系统、传感器、AI大模型等等，都在突飞猛进地发展。
同时也谢谢三位企业家，他们分别谈了2025年的感受和2026年的展望。其中，项总讲到，江淮在打造了尊界之后，更加体会到今天汽车核心技术的高度复杂性，为了满足消费者日益提升的期待，江淮还要加倍努力。应总谈到，博泰创立16年来，始终都在面对困难、克服困难，就是这样一路迎难而上才走到了今天。展望未来，博泰同样充满信心，将会坚持创新、继续前进。何总谈到，中国汽车产业固然成绩斐然，但量的跃升并不能满足我们对质的追求。确实，在中国汽车的销量规模和市场份额已经相当可观之际，今后我们更需关注产业如何实现高质量发展。这也正呼应了今天论坛的主题——寻找汽车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新范式。
汽车产业高质量发展的三个关键词
赵福全：当前中国汽车产业正步入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既要重“量”，更要重“质”。实际上，汽车企业要实现“量”的突破，也就是要把更多的汽车卖出去，必须赢得广大消费者的青睐和信任，这本身就非易事；反过来讲，没有足够销量的车企，日子会非常艰难。而在实现了一定销量之后，汽车企业必须进一步追求“质”的突破，也就是要显著提升盈利水平和溢价能力，达成更有含金量的发展，这将是更大的挑战。与此同时，AI正在驱动包括汽车在内的各行各业发生深刻变革，这会为中国汽车产业实现高质量发展提供前所未有的使能及赋能工具，并将重新定义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内涵。
那么第二个问题，我想请问三位企业家：你们所理解的高质量发展究竟是什么？能否各用三个关键词来概括一下？
应宜伦：目前中国汽车产业还有不少关键技术受制于人，可能5年之后我们就能完全突破，但现在仍需面对这些制约。例如，近期受AI发展驱动，芯片的价格大幅上涨。而据我所知，2025年还有半数车企存在芯片短缺的问题，这是一个非常令人担忧的数据。或许汽车行业尚未充分意识到这一挑战，但是科技行业已经深受影响了。
因此，我理解的高质量发展：第一，核心技术要完全自主可控。第二，要重视技术标准与知识产权。近两年知识产权诉讼越来越多，企业支付的专利费用也在持续累加。例如一部手机13%的成本都是专利费用，我想汽车行业也会面临类似的状况。这既是挑战，也是机遇。第三，要看清AI带给汽车行业的根本性改变。今后拥有用户与车辆数据非常重要；到2027年，我预计会有多家公司推出Robotaxi；同时，具身智能也将快速发展。
最后我认为，中国汽车产业要真正实现高质量发展，不仅要应对国内市场“内卷”、整个行业普遍利润不高的问题，更要思考中国企业究竟怎样与国际上市值高达数千亿乃至万亿级别的大公司竞争，这些公司和我们所用的技术是类似的，资金实力却远为雄厚。这可能是更大的挑战，也是我们作为汽车从业者今后需要努力解决的重要问题。
何小鹏：对于高质量发展，不同的企业有不同的理解。以小鹏汽车为例，我们不涉足10万元以下的车型，因为我觉得，这个价位区间的产品很难实现我们的价值理念。
具体来说，我所理解的高质量发展包括以下要点：一是高品质。把品质做好，这说起来容易，但要做到很难。我从11年前进入汽车行业起，就一直认为品质非常重要，时至今日，我认为品质更重要了。二是差异化。要真正实现Think different，Make different，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又或者是商业模式，都要努力形成显著的差异。三是价值体现。对于客户，要提供让其感受舒适和愉悦的新功能、新体验；对于企业，则要获得合理的利润。如果不能体现这样的价值并实现商业闭环，那么再多的技术投入、再好的品质追求，也无法构成真正的高质量发展。
项兴初：我也给出高质量发展的三个关键词：首先是品质支撑的品牌。我认为这在高质量的内涵中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今天中国汽车品牌已经具备了冲击世界一流高端品牌的基础实力。其次是绿色低碳发展。汽车必须成为对人类社会、对自然环境友好的产业，这样产业发展才能具备可持续性，这也是高质量应有的内涵。最后是可持续发展的能力。当前汽车产业链不仅涵盖传统意义上的整车和零部件企业，还包含各种不同的参与方。我认为，高质量发展意味着所有汽车产业的参与者，都要形成可持续发展的能力，也就是说，都要有强大的韧性和良好的盈利能力，以确保能够持续投入研发、投入创新。特别是引发汽车产业变革的颠覆性技术目前还在发展中，这就更需要我们今后不断强化研发和创新，切不可有丝毫的松懈。
赵福全：谢谢三位企业家。在我看来，高质量发展不仅是国家层面的方向指引，更是各位企业家乃至所有行业同仁的共同责任。这就像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坚持学习和锻炼身体，以期能够不断进步、健康长寿，这其实就是在追求个人的高质量发展。
刚才三位企业家分享了各自关于高质量发展的见解，我发现，对这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三位嘉宾的答案不乏共同之处。在此，我简单做个小结：第一，高质量发展首先必须立足于高品质。汽车作为运载工具和移动空间，关乎用户生命和财产安全，如果没有高品质作为基础，一切都无从谈起。第二，高质量发展必须坚持创新、强化研发、并重视知识产权保护及标准体系建设。而这需要保障整个产业链上的所有参与者都有合理的利润空间，否则是难以确保持续投入的。不应该出现明明销量不少，但整供企业都利润微薄、甚至无法盈利的情况。当然，企业也要有合理的定位并保持定力，不宜盲目四处出击，更不可杀鸡取卵式的一味降价。例如刚才何总谈到，小鹏汽车不进入10万元以下的市场，这就是一种战略选择。并不是说其他企业也不应该做这个价位的产品，而是说小鹏汽车的定位不太适配该价位区间的细分市场。又如尊界定位为高端品牌，这意味着销量不可能很高，但却可以有高溢价力。第三，高质量发展所要求的高品质，最终必须落实到品牌上。而卓越的品牌尤其是高端品牌，绝不是把一款车型做到高品质就能实现的，更不是靠营销宣传出来的，而是需要企业把各个方面都持续做好，把每一款车型都做到高品质，才能逐步形成。说到底，品牌是消费者与企业及其产品、服务之间的一种情感共鸣。对于真正的高端品牌，消费者即便从未购买和使用过其产品，心中也会有一种认可、向往甚至敬仰。
听了企业家嘉宾的分享，我想请教付老一个问题。企业家们都认为，高质量发展应当实现盈利。但目前“内卷”依然很严重，尽管国家、产业以及企业也在努力扭转这一局面。在此情况下，企业要提升盈利水平是非常困难的。而您曾多次强调，必须构建风清气正的产业环境：包括要杜绝抄袭、切实保护知识产权；也包括整车企业不能一味向供应商压价、压款，要实现产业上下游协同发展，真正建立起健康的产业生态，等等。借此机会，请您从这个角度谈谈如何实现高质量发展，特别是企业究竟应该怎样做呢？
付于武：这个问题非常好。我注意到，近期比亚迪董事长王传福做了一个表态，他说：头部企业要有头部企业的样子。我认为，这个态度非常好。下面我也用三个关键词来回答你的问题。
第一，坚持创新。试想如果没有创新，江淮汽车怎么可能打造出今日之尊界？如果没有创新，小鹏汽车怎么可能实现智能技术的不断突破？前段时间小鹏举办的科技日，我看后深感震撼，这正是中国车企智能化转型应当呈现出的样貌。如果没有创新，博泰又怎么可能成为港股市场上首家纯粹聚焦智能座舱赛道的上市公司？在“智能座舱第一股”的背后，博泰依靠的也是创新。所以在之前一次论坛上，我特别提出了企业要“创新铸魂”。
第二，进行系统的法制化管理。整个汽车产业的方方面面都要纳入法制化管理。我们老汽车人都熟悉一个词，叫做“齐抓共管”。法制化不只是政府的事情，所有企业都要自觉地遵从法制化的要求。因为中国汽车产业的规模已经非常庞大了，但我们还不能说已经足够强、足够优了。要想真正做强、做优，没有法制化的管理是不可能的。
第三，践行ESG，实现可持续发展。企业要担负起社会责任，树立绿色共赢的价值观。我相信，广大中国汽车人通过共同努力与积极实践，一定可以在“十五五”期间逐步建立起风清气正的产业发展大环境。
赵福全：付老刚才强调，汽车产业要实现高质量发展，必须建立风清气正的产业环境。为此，首先要坚持创新、尊重创新、保护创新。如果企业辛勤研发的成果得不到保护，知识产权也就失去了意义，行业也就很容易陷入到为了短期牟利而一味模仿的局面。其次要建立健全法制化的管理。中国作为汽车大国，应该展现出大国的担当；相应的，所有汽车企业都应该依法合规经营。最后还要坚守正确的价值观，努力保护环境，承担社会责任，实现可持续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讲，企业遵守知识产权保护法、杜绝抄袭或剽窃，以及遵守广告法、杜绝虚假或夸大宣传等，都属于高质量发展的范畴。
以我个人的理解，高质量发展的前提是合规经营，关键是持续创新和生态协同，目标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由于高质量发展最终指向可持续性，所以企业必须坚持长期主义，只靠短期冲刺是行不通的。这就像我们如果只是一段时间锻炼身体，而没有持之以恒，是难以保持健康、延年益寿的。
新时期企业的战略选择与应对策略
赵福全：下面我们来探讨一下企业的具体策略。当前，汽车企业面临空前的机遇和挑战：从技术层面看，汽车技术日益多元，电动化原本并非车企的主业，而智能化更是带来了诸多跨界技术。在此情况下，任何一家乃至一类企业都难以掌握所需的全部汽车核心技术，这意味着整车企业必须与不同领域的供应商伙伴紧密合作、协同创新，产业也由此进入到了生态化发展的新阶段。从市场层面看，中国市场规模虽大，但海外市场空间更广。时至今日，中国汽车产业既有能力支撑、又有战略诉求，要向全球拓展，践行“走出去、走进去、走上去”的国际化之路。从竞争层面看，中国汽车产业已进入到高阶竞争阶段，其特点是企业必须同时应对多重挑战。例如硬件要做好，软件也要做好，软硬融合更要做好；又如国内市场要稳住，海外市场也要拓展，等等。面对这样的局面，我想请问几位企业家，各有哪些应对策略？
首先有请项总。江淮与华为合作打造出尊界S800，这款售价百万元级的高端车型目前月销量已迫近3000辆，可谓开创了中国汽车高端产品的一项记录，这确实很不容易。在此，我想问三个问题：第一，基于尊界S800在市场上的初获成功，您认为汽车高端品牌的核心竞争优势到底是什么？又如何确保可持续性？第二，传统的高端品牌不仅彰显豪华，而且大都有长期积淀的品牌故事作为依托，让没有体验过该品牌的消费者也心生向往。那么，作为新创品牌的尊界要如何构建起自己的品牌叙事呢？第三，江淮要如何把尊界的成功经验延展到自身的经济型产品乃至商用车上？这几个问题非常复杂，用几分钟的时间来回答实属不易。
项兴初：赵老师的三个问题都很有挑战性。事实上，我们这几年来一直在思考：江淮汽车到底朝哪个方向发展？到底如何实现突破？又到底如何确保持续成功？尊界作为江淮与华为联手打造的超高端豪华车型，目前的市场表现还只是阶段性的。可以说，我们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不过距离真正成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前面也讲过，今后我们必须沉心静气，继续埋头苦干。
第一个问题是如何确保尊界品牌能够持续成功。我想，首先是产品线需要扩展，目前尊界仅有一款车型，后续我们还将推出MPV、SUV等系列产品。我们要做更多投入，以确保每出一款车型都成为精品和爆款，这样坚持三至五年，才能在消费者心中建立起比较稳固的品牌认知基础；其次是坚持创新，研发投入是不能减少的。2024年江淮的研发投入占营业收入之比是8.23%，2025年1-9月达到9.3%。未来5年，我们的研发投入占比都将维持在8%左右。正如赵老师所言，当下汽车技术范畴日益广泛，而江淮汽车体量有限，因此必须坚守核心主业，聚焦关键领域，防止资源分散。与此同时，与世界一流的伙伴跨界融合，是江淮战略中的关键一环。唯有专注，才不会三心二意、分散兵力；唯有合作，才是为品牌持续成功提供有力支撑。最后，市场表现固然重要，但更为关键的是企业的组织重塑、流程优化以及团队建设。因为只有一流的团队，才能铸就真正一流的品牌。这项工作任重道远，我们需要快速而有序地推进。
第二个问题是如何构建品牌叙事。三年前我们决定进入百万元级豪车市场的时候，就曾有人提醒：传统豪华品牌都有上百年的历史，品牌故事丰富，像我们这样的新进入者是很难成功的。我当时反问了一句：难道企业非要活到100岁之后，再开始打造豪华品牌吗？今天的故事要由当代人来书写，而未来的人们读到这些精彩的内容时，就是一种传承了。因此，我们要做的就是立足于当下，每天用心干好每一件事。也就是说，江淮、华为以及产业链上的240多家供应商，也包括广大的车主朋友——他们也是尊界品牌共创的重要成员，大家一起努力，把点点滴滴都汇聚起来，肯定能从中挖掘出值得传颂的好故事。这样我们的品牌叙事自然也就形成了，所谓水到渠成。
第三个问题是江淮汽车整体上要如何发展。基于与华为合作成功打造尊界品牌的经验，后续我们将重塑江淮汽车，进行一次彻底的改造，以充分激发全体江淮人奋发图强、追求卓越的精神。有了这样的改造，我想江淮旗下的其他品牌也一定能获得成功，在市场上展现出更强的竞争力和影响力。
赵福全：谢谢项总。项总认为，高端品牌不能只靠一款产品，后续尊界还将扩展产品线。同时，高端品牌更要坚持创新，今后江淮将保持研发上的高投入，以持续输出精品。项总还谈到，江淮现在要做的就是干好每一天的每一件事，不断提升技术先进性和产品竞争力。在此过程中，江淮、合作伙伴以及车主们就会共同书写出精彩的品牌故事，不断扩大品牌的影响。说到底，品牌叙事不能靠凭空杜撰，而是要融入大家实实在在的努力。这样后来者品读这些故事时，自然会感受到其中的真实与厚重，从而产生共鸣。而品牌打造的亲历者若干年后回首往事时，也会有和今天大不相同的感悟。最终通过大家的不懈努力，也就能够逐渐构建起尊界品牌自己的独特叙事了。此外项总表示，尊界S800目前还只是阶段性的市场成功，今后还需加倍努力。而在成功打造尊界的基础上，江淮的最终目标是重新塑造整个企业的体系架构和精神面貌，让全体江淮人都自觉地追求卓越、勇往直前，从而把旗下的各个品牌都做得更好。
接下来有请何总。11月初小鹏汽车刚刚成功举办了科技日，展示了AI大模型、Robotaxi、人形机器人、飞行汽车等一系列重磅成果，付老也给出了“深感震撼”的评价。另外我看到，不久前华为创始人任正非在ICPC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优胜者座谈会上，也专门提到了小鹏的人形机器人，认为这是代表未来世界的创新。不过说到这里，我很想问问何总，小鹏为什么会涉足这么多领域？或者说，您为什么会做出多元布局的战略选择？我们知道，战略强调聚焦，所谓“有所为，更有所不为”。那么，小鹏汽车的主业到底是什么呢？如果说这种布局是因为小鹏高度重视AI技术、重视物理模型，那不能先把汽车做好吗？我想，这是大家都很关注的一个问题。
何小鹏：确实，每家公司都有各自不同的战略判断和取舍。刚刚听了项总的分享，我深有感触。小鹏汽车是2014年才成立的一家新车企，作为行业的新兵，我们深感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所以一直秉持开放合作的理念。不过迄今为止，我们的对外合作大多集中在物理层面，就是说以硬件领域居多。而在软件领域，小鹏做了大量的自主研发。这是因为2014年小鹏汽车成立之初，我们就提出要打造智能电动汽车，但那时候很多人连电动化都不相信，就更别说智能化了。所以，软件领域的很多事情我们只能自己来做。其实小鹏的核心逻辑很简单：哪里有不足就多合作，以便快速获取所需的技术，也确保自己能够集中精力，朝着未来战略取舍中的“取”，即核心的战略方向，重点进军。
而到了今天，我们判断：汽车和飞机、机器人在本质上都是“运动的具身智能”，其核心都是智能化驱动的数据运行能力与电动化驱动的物理运动能力的组合。所以，今年小鹏科技日展示的Robotaxi、人形机器人、飞行汽车等，其实都属于同一类的具身智能体。我认为，未来5-10年后这些产品就会呈现出技术“合围”之势。因为这些产品在软件领域的共性高达70%，在硬件领域的共性也有30%-40%。最终，智能化、电动化以及全球化，这三化将在包括汽车在内的诸多赛道上释放出巨大价值。从这个意义上讲，小鹏的战略并不是发散的，而是高度聚焦的。
当然，要做好这些产品并不容易，必须充分发挥创新的作用。今年小鹏汽车的研发投入在100亿-110亿，未来几年我们还会加大投入，力争从100亿增至200亿乃至300亿，以加快补足短板、提升能力，从而为自身、也为合作伙伴、更为广大用户创造出更大的价值。我深知这条路既慢又难，而且风险很大，但我认为这是一条能够更直接地通向成功的“弯路”。这就是小鹏的战略选择。
赵福全：何总讲得很好。战略的本质就是一种选择，很多时候并无绝对的对错，只有适不适合。例如，有的企业专注于10万元以下的车型，有的企业只打造100万元以上的车型，这两类企业都不乏成功的案例，关键在于企业能否坚持自身的战略选择并持续投入。另一方面，战略既涉及到对未来方向的判断是否准确，还涉及到这种判断在不同时间跨度上的差异。这就好比围棋九段高手的落子，可能在三段棋手看来不明所以，等到十步、二十步之后才意识到这是妙招，是高手在提前布局。企业制定战略也是同理，三年战略与十年战略差别很大。长远来看，“具身智能”无疑是重要的发展方向，其核心无外乎造好硬件和做好智能，让智能体有强健的“身体”和越来越聪明的“大脑”，从而更好地服务人类。而“具身智能”在硬件层面有很多是通用的，如电池、电机和电控等，同时在软件层面的共性程度更高，如数据、算法和算力等。正因如此，小鹏才坚定地选择了这个方向。
接下来想问问应总。应该说，博泰作为一家高科技公司，目前已经成为智能座舱领域的头部供应商之一。众所周知，智能座舱既涉及到对核心技术的掌控和对汽车产品的认知，也涉及到对整车企业诉求的理解，更涉及到对消费者需求的洞察。前几天我与一位老总交流，他就认为：智能驾驶会越来越普及，到那时智能座舱将会成为品牌调性最直接的展示窗口和最有效的传播者，也将是产品差异化最直接的体现。当人们进入座舱时，应该能够感受到这个品牌的独特气质。比如，未来汽车会成为更“懂你”的伙伴，但不同品牌对“懂你”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在此情况下，博泰面对多家整车企业时，要怎样才能以共性的技术满足不同车企的个性需求，展现出智能座舱的不同特色呢？我想，这也是破解同质化竞争的关键所在。
应宜伦：赵老师提的这个问题非常好。付老2024年来我们公司指导时，也问了我类似的问题。我特别敬重付老，他对行业有着非常深刻的洞察。记得我当时回答，博泰一直坚守三个核心理念：Insight（洞察）、Innovation（创新）和Integration（整合）。在此，我想重点谈谈Integration。
今天在座的都是成功的企业家，相对来说企业的日子都还比较好过。但中国还有很多企业是很困难的，可能由于经营管理、合规性或者其他各种原因而陷入困境，甚至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做企业本来就很不容易，企业家本身冒着各种风险在经营，同时还承担着提供就业岗位等社会责任。我一直认为，既然人和人之间的技能可以互补，那企业和企业之间也是一样的，为什么不能构建起一种新型的合作模式，有效整合各方的不同能力呢？未来3-5年，我希望能够让全世界看到，中国汽车产业产生了这样一种新模式。这是我想说的第一点。
第二，刚才项总谦虚地讲，尊界取得了阶段性的市场成功。实际上，尊界S800的销量已经相当于中国市场上其他超豪华品牌轿车销量的总和了，这真的非常了不起。与此同时，欧洲豪华品牌的销量虽然在下降，但不可否认，它们有着百年积淀的品牌底蕴。那么，中国的创新速度与欧洲的品牌底蕴，也包括中国市场与欧洲市场，能不能也有效整合起来呢？我想，这是值得我们深思和尝试的。至于美国市场，比较特殊，我们暂且不论。
第三，很多公司开发了众多先进科技，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些科技没能很好地赋能给那些已经具备优质品牌、渠道与管理能力的汽车企业，这中间其实存在一系列难题。我认为，也需要通过整合来破局。
第四，目前中国汽车供应商的利润太低了，但不少投资公司却赚得盆满钵满。一方面，有些资本可能确实并没有站在产业高度上进行投入。另一方面，我们也要借鉴投资公司的一些逻辑。比如投资圈里有一句话——最高级别的投资是无中生有，也就是要撮合不同资源。博泰一直专注于做实业、做产品，不过以后我们也要在资源整合方面做更多的思考和探索。
总之，中国汽车产业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革中，同时未来几年宏观经济环境可能都不会太乐观，不过我认为这恰恰是我们这代汽车人的机会：不管是推动更多企业之间的互补，还是打造重组全球资源的能力，又或者是在体制机制改革、技术输出方式和资本运用模式等方面的探索，中国汽车产业都有巨大的提升空间。当然，这其中也充满了挑战。其实做企业本来就是“关关难过，关关过”。最终，如果我们做成了这些事情，相信对于中国汽车产业的高质量发展一定会非常有意义。
中国车企践行全球化战略的关键要点
赵福全：下面我们来讨论一下全球化的问题。前面说到，时至今日中国车企不仅要“走出去”，还要“走进去”“走上去”，通过全球化开辟更为广阔的海外市场。当然，这个过程必然伴随着巨大的挑战。一方面，中国车企在国内市场相对成功的很多模式，拿到海外市场往往并不适用。另一方面，进军海外市场要面对产品适应性开发、满足法律法规、适应文化习俗以及使用当地资源等一系列难题，此外还有地缘政治因素的不确定性影响。那么，企业究竟怎样才能有效降低风险，成功实施全球化布局呢？我想请何总先来回答。
何小鹏：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我认为，第一，从中国走向全球不一定还要遵循“先做好国内、再拓展海外”的逻辑了，而是应该把海外市场放在与国内市场同等重要的位置。最近我接触了很多初创公司，它们中有很多根本不做国内市场、只做海外市场，或者是大部分业务在海外市场、少部分业务在国内市场。这是一种全球化的全新商业逻辑。
第二，汽车、飞机这类产业的全球化难度高、风险大，因此必须有长线思维。例如，丰田和现代的全球化都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我认为，中国车企要向这两家公司学习。全球化必须一步一步走，只有长期奋斗，才能在海外扎根。不可能像消费品、互联网等行业那样，两三年或者四五年就能快速扩张。我判断，中国汽车产业至少还要在全球化方面进行数十年的摸索和沉淀。好在当前奇瑞、比亚迪等车企已经给我们做出了很好的样板，后续小鹏也会多多学习和借鉴它们的经验。
赵福全：真是回答时间越短，观点就越精炼。何总指出，中国企业的一大问题就是没有“生而全球”的基因，总是想着先要在国内做好，然后再逐步走出去。实际上，之前我曾多次讲过，在中国成功的很多模式都无法直接复制到海外，特别是智能产品及其技术所依托的数据、场景和生态，无不具有很强的区域化特性，因此未来车企进入不同的市场时，必须提供区域性的不同产品及服务。同时，何总还强调国际化要有长线思维。这一点我也非常认同。
下面再请项总回答。江淮汽车在墨西哥市场做得很好，而且很早之前就在海外商用车市场上进行了布局，能否请您与大家分享一下，中国汽车企业新一轮“走出去、走进去、走上去”，要如何平衡好国内与海外的双线作战？又要怎样把风险降到最低呢？
项兴初：我觉得有两点非常关键。第一，必须深入了解目标国家的车辆使用场景、法律法规体系以及用户核心诉求等，要把调查研究做扎实，然后把我们“最能打的产品”推向海外。因为产品力始终是基础，如果产品不过硬、不适配，千万不能盲目出海。
第二，不能只做简单的贸易出口，必须真正地“走进去”。这就需要企业综合考虑海外市场的各种诉求和情况，比如当地生产线、售后服务体系以及备件保障体系等的建设，又如企业还要参与各种社会公益事业，以增强品牌在当地的认同感。
归纳来说，中国汽车出海一定要坚持长期主义，努力在当地扎根，而不是一味短期逐利。我想，等到这些方面都做好了，企业也就自然能够降低国际化的风险，并且有效平衡国内与海外的双线作战。
汽车企业全面拥抱AI的重点策略
赵福全：下面我们交流最后一个问题。展望未来，对各行各业乃至整个社会影响最大的就数AI了。我认为，现在已经不是汽车产业要不要拥抱AI的问题，而是汽车产业要怎样才能更好地拥抱AI的问题。因为AI正在颠覆人类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甚至思维方式，其重要性根本无需讨论。而且拥抱AI绝不能仅仅局限于技术层面，诸如部署数据、算力、算法等，这些都是必要的基础，但更需重视的是，企业必须面向AI变革自身的组织架构和流程体系——试想未来各种AI智能体都将成为企业的员工之时，它们与人类员工完全不同，可以24小时不吃饭、不睡觉，并实时高效协作，那企业又该如何领导和管理它们呢？在这种情况下，请三位企业家依次谈一谈，企业在战略和战术上究竟需要做出哪些调整，才能真正拥抱好AI？
应宜伦：我有两点想法。第一，我们与人工智能的头部企业要加强合作和交流。前段时间与一位ICT公司的领导交流，他说感觉他们公司已经落后行业两年了，必须迎头赶上。我与何小鹏董事长也聊过这个话题，也希望成为小鹏人形机器人的供应商。我认为，企业必须与走在前沿的头部企业多合作、多交流，这样至少能保证跟得上行业趋势，不会掉队。
第二，我们现在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用AI优化现有的工作模式。包括软件工程师，也包括硬件工程师，其工作都可以优化。一年前我就与何总交流过如何应用AI的思路，他给了我很多建议。我们试验下来，通过AI优化流程，已经把工作效率提高了22.1%，比如用人工智能来替代人工Coding（编程）。当然，这条路会很曲折，包括国内国外有很多AI平台，我们还在不断探索如何更好地运用。
但是对我这个53岁的企业家来说，最担心的也是AI。博泰现在有1000多名工程师，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出现一家只有10名工程师的公司，他们借助AI可以实现超过我们的产出、效率和品质，那博泰恐怕就要倒闭了。所以，我认为AI不是口号，也不是概念，而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我们现在正以谦虚的态度，一步一个脚印地加快学习、不断进步，跟着方向正确的企业前进，并在实践中寻找新的发展机会。
何小鹏：这个问题很难用几句话说清楚，我尝试说一说自己的思考。以前企业组织的资源是“人+工具”，现在组织的资源是“人+服务器”，而将来组织的资源将是“人+AI Agent（智能体）”。所以，生产力将因为AI的发展而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而生产关系也会随之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那么，企业要如何拥抱这种变化呢？这方面小鹏已经做了三四年，期间也有过很多次失败。在探索中我们总结出三个关键点：第一，CEO必须懂AI，如果CEO都不理解AI的逻辑，是很难推动整个企业转型的；第二，要多招聘年轻人，因为年轻人天生喜欢变化，对AI的接受度和学习能力都更强；第三，要小步快跑，AI作为趋势的正确性毋庸置疑，但其落地周期会很长，而且每个行业的适配度都不一样，所以一定要结合企业自身的需求，拆解设定短期的较小目标，快速实施、快速验证、快速迭代、快速优化。
项兴初：对于江淮汽车而言，我想强调三点。第一，产品要更加智能。何总刚才讲到“具身智能”，我们公司内部的说法是“轮式机器人”。未来汽车在本质上就是一个智能移动终端，而且其智能化程度会越来越高，我们必须在这方面下更大的功夫。
第二，打造产品的组织要更加智能。包括企业的各个环节，其决策的质量和效率、执行的质量和效率，都要借助AI赋能实现全方位的提升。比如，尊界S800生产线上有1600多个由AI监测的质量控制点。这就是从一些场景入手，通过像何总所说的“小步快跑”，尽可能把AI用实、用好。
第三，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企业不能单打独斗，而是要与全球的优质资源协同共创。当前AI正处于快速发展中，还有很多未知的领域，也有很多潜在的风险。显然，单靠一家企业很难覆盖所有的领域和环节，所以我们需要主动嫁接全球优质的创新资源，实现优势互补，共同应对挑战。
赵福全：谢谢三位企业家。人工智能是这次中国企业家年会的核心话题之一。刚才三位嘉宾从汽车产业的角度，分享了各自颇具代表性的观点。应总表示，博泰要通过与AI头部公司加强合作来把AI用好。项总认为，要有所为有所不为，聚焦自身优势，同时借助全球优质创新资源，以实现AI赋能发展。何总把小鹏汽车定位为AI企业，为此既要布局未来，也要快速落地。他特别强调要小步快跑，在AI创新实践的道路上不断产出和应用新的成果。
在我看来，AI既是技术，也是工具，更是基础设施，而其与人类历史上其他所有技术的最大不同在于——AI还是全新的范式，未来AI必将改变人类的思维方式、工作方式、生活方式以及各行各业的运行方式。更进一步来说，这将是人类首次创造出与自己一样聪明，甚至要比自己更聪明，并且还能自进化的新物种，因此AI必将带来颠覆性的重大革命。具体来说，AI革命既会激活数据这种新生产要素，又会带来超级强大的新生产力，还会催生出人机协同、机机协同的新生产关系。正因如此，仅仅掌握AI技术并不一定就能构成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就像应总所言，完全可以通过与AI头部公司合作，来弥补技术短板。更为关键的是，企业要会用AI、用好AI，包括在组织架构、业务流程上进行全方位的系统性变革，从而真正实现AI价值的最大化。
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们的讨论就到这里。最后有请付老为三位企业家做个点评，也为今天的对话做个收尾。
付于武：我对这三位企业家以及他们的公司都比较了解，在此我想为他们在2025这个转型升级关键年份的坚守和突破点赞。他们对创新的信仰，对产业与技术革命的理解，以及由此带领企业呈现出来的产业和社会价值，都非常值得肯定。
在项总的领导下，江淮汽车打造出尊界S800，成功立足于百万元级的豪华汽车市场，这靠的是信心，更是信仰，江汽精神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充分的诠释。小鹏汽车的标签一直都是“智能化技术”“AI公司”，何总对此始终坚定不移，有了这种长期主义的坚持，我相信未来小鹏汽车一定会在智能化方面有更大的突破。博泰不是在今年上市后才成为车联网和智能座舱的头部供应商的，早在十几年前创立之初，应总给公司的定位就是做车联网，之后又基于车联网数字底座，向智能座舱拓展，否则又怎么会有今天的规模和地位？所以我认为这三家企业取得的成绩都很了不起，我也从三位企业家身上看到了中国汽车产业的未来。祝三位企业家以及三家企业行稳致远！
赵福全：谢谢付老，也谢谢三位企业家。刚刚我们用一个小时的时间讨论了中国汽车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新思考和新实践。时间非常有限，但现场依旧碰撞出了很多精彩的思想火花。在此我简单做个总结。
中国汽车产业经过几代汽车人的努力，今天终于迎来了扬眉吐气的时刻。而本轮全球汽车产业的重构还远没有结束，各种巨变尚在持续演进中，包括从原来的线型产业链条转变为今后的网状产业生态，从原来的“硬件主导”汽车转变为今后的“软件定义”汽车以及“AI定义”汽车，等等。所以，我们既要为当前取得的卓越成绩感到自豪，同时也要保持清醒和谦逊，积极探索中国汽车产业高质量发展之路。
从产业层面看，汽车产业正在与交通、能源、信息、通讯以及基建等诸多领域深度融合，成为最复杂的复合型大产业。
从企业层面看，未来将是生态竞争的时代。没有任何一家企业乃至一个产业能够独自为战，各方都必须融入生态才能协同发展。
从产品层面看，人类正快速进入AI智能体的时代，而汽车将是最复杂的复合智能体。未来汽车将成为人类的贴心伙伴，其核心价值和最高境界是能够主动服务于人。届时，车上的各个部件或总成，例如底盘、座舱、空调等等，都是一个个独立的智能体；这些智能体组合起来就形成了整车智能体；更进一步来说，这一个个整车智能体又和其运行环境中的各种不同智能体相互联动，从而构成了空前复杂的群体智能大生态。
从技术层面讲，包括汽车、人形机器人、飞行汽车等在内的几种具身智能产品，其技术“同源同宗”，不仅在硬件上有不少共通之处，而且在软件上共性更强。同时汽车拥有最复杂、最丰富的应用场景，做好智能汽车将为打造其他具身智能体提供强有力的支撑。这也是不少车企选择向这些领域进军的核心逻辑。当然，做好智能汽车本身非常困难，需要持续不断的资金投入和技术创新，所以企业也要注意把握节奏、聚焦主业。
今天付老和三位企业家分享了很多真知灼见。同时，付老作为从业55年的老汽车人，见证了中国汽车产业昔日的艰难与今日的成就，他对现场三位董事长以及以他们为代表的中国企业家们给予了高度肯定。展望未来，期待中国汽车产业早日迎来高质量发展的关键转折点。
再次感谢四位嘉宾的精彩分享！
